我一直想给从南湖望去的山写点什么,但却不知如何下笔。我不晓得它的名字,但我觉得,我与它之间一定是有点故事的。或许,是应该有点故事才好。
该如何描绘它的样子呢,我时常觉得它温柔得像外婆的白发,但它又比外婆显得年轻许多;像个看破世俗的入定老僧,但却偏偏充满了俗世的烟火气;像新鲜的温润糯口的金黄的小米粥么,像个安静的温柔切知性的母亲么?或许,那种感觉像神明吧,慈祥的、理智的、安静无声的、神圣的,看着大大小小不同的画面,目睹一个又一个或许简单或许波折的故事。
从春到夏到秋再到冬,它见我的头发从短变长再剪短,仿佛我们都周而复始地循环我们本来的模样。但是又什么变了呢,我一日比一日成熟,被世界打磨着棱角,深深地将不堪掩埋在土里。它每日见的太阳都比原来要小,每夜与它一同入眠的星空从来不重样,身体的某些部位被风化走向苍老,有的树夭折也会有新的树补上。
我说不清我更喜欢它哪种样子,是被雪覆盖后的圣洁么,或者是烟灰,雾蓝,远方的黎明时忽明忽暗的白,还是黄昏时的金黄流淌,明暗交杂。我似乎想明白了,我可能还是偏爱黄昏时候的它啊,像极了金黄色的郁金香,就是茨维塔耶娃在诗里写的那样“在黄昏,某个房间传来笛声,吹笛者倚着窗牖,而窗口大朵郁金香,此刻你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它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你向它望去,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仿佛隔着一个惊天绝世的秘密,只关乎你们的秘密。是藏不住的无声的爱意吗,还是未来得及作的告别,或者是淡淡然然的遗憾还是甘之如饴的守护呢,谁又说得清呢。就像我从来不知道山腰公路上的货车究竟要去哪,就像我不知道山脚的房屋会不会爱上日夜为它旋转起舞的山顶上的风车,就像我不知道长在向阳坡的树木会不会厌恶阴影里的秃石。我不知道,但它大概是爱着我的吧。我与它,一定是有些故事,或许,应该有些故事。